回到酒店的第二天，慕語菲徹底垮掉了，用小唯的話說，當天晚上的慕總簡直就是一灘爛泥，死死地黏在了床上，連翻身都懶得翻。

慕語菲不是生病了，也不是受什麽刺激了，她就是單純地想要靜一靜，好像是想要讓自己躺在床上，清醒地完成一場夢。她讓小唯推掉了時裝展之前所有的行程，可慕家來了巴黎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這個階層的圈子，原本準備好了迎接慕語菲的那些設計師和商家十分焦急，有的已經耐不住性子，跑到了慕語菲酒店樓下等著。

小唯小心地撥開窗簾，從高高的落地窗前觀察著樓下的動靜，只見已經有好多好多原本慕語菲應該去見的人，正在等在大廳，透過大廳棚頂的玻璃窗，小唯站了一會兒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再回頭瞟一眼像是死在床上的慕語菲，小唯頭痛地揪了揪頭發，本來就沒幾根的小黃毛這兩天讓她扯得似乎更少了，慕語菲嚶嚀了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招手叫住了小唯。

小唯立馬湊了過去，以為她要回心轉意，想要下去見見那些不停地給自己打電話的客戶了，可是慕語菲只是呆了呆，說：“小唯，你幫我買點兒吃的好嗎？”

“吃的？叫客房服務就好了啊，幹嘛非得出去買。”小唯略略失望間，拿起了床頭的電話。

慕語菲擡手壓住了電話，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小唯的臉，有些恐怖，“我想吃米飯，不想再吃牛排了，要吐了。”

小唯為難地扭頭瞄了一眼外面即將黑下來的天，內心激烈地鬥爭著，可她又鬥不過慕語菲，萬一這個正經起來十分正經，矯情起來又十分矯情的慕總一個不爽，一激動之間扣了自己的工資，那就慘了。她再一次瞟了一眼樓下那群密密麻麻等待著慕語菲的人，想到一會兒又要突破那群人的包圍沖出去，實在是一則難事。

慕語菲重新躺回了床上，將臉埋在了軟軟的被褥之間，聲音悶悶地，活像一只困極了的貓，“隨便買一點兒炒菜就好了，我不是很餓，可是我覺得我需要吃東西。”

小唯點了點頭，門哢噠一響，偌大的房間又恢覆了寂靜。

落地鐘滴滴答答的，慕語菲煩躁地掏出了耳機，將手機中的音樂音量調大再調大，想要掩蓋住那機械的擺動聲，可是那聲音像是長在了心裏一樣，在腦袋中撞來撞去，擾得慕語菲快要抓狂了。

這些時間她將自己扔進了床裏，失眠了，她沒有生病，沒有不舒服，她只不過是想在這繁忙而又虛空的行程中，還給自己一片屬於自己的時間。

那晚，紅莓的那雙美極了的眼睛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慕語菲揪著被子，重新陷入了沈思，耳朵中的音樂聲音隔著兩米開外都能聽到，不過她置若罔聞，仿佛那些音樂都鉆進了別人的耳朵，自己這邊就是一片清凈的莊園。

那雙眼睛，好熟悉，可到底在哪裏見過呢？

屏蔽了外界的這二十幾個小時，慕語菲命令自己，強行將自己活的這二十六年統統回憶了一番，包括從記憶開始的那個毛絨玩具，一直到見到紅莓的那一刻，慕語菲閃爍著睫毛，仔仔細細地將腦袋中所有留下來的記憶片段都篩了一遍，可依然沒有找到任何熟悉的地方。

門鈴響了，慕語菲當然沒聽見，她保持著一個蝦米的姿勢，窩在碩大的床上，耳朵裏塞著她自己完全聽不到的音樂，宛若一個掉進了無底深淵的天使。

門鈴響了幾遍，沒有人應答，於是外面的人又開始敲門，正好此時一首歌完畢，敲門聲猝不及防地闖進了慕語菲被音樂震得麻木的耳朵，她緩緩扯下了耳機，朝門那邊望了一眼。

咚咚咚。

的確是敲門聲，慕語菲狠狠地甩了甩頭，命令自己清醒過來，她隨便披了一件衣服站起身，可能由於在床上躺著的時間太長，腳底有些軟，外面敲門的人似乎很是不耐煩，明顯加大了扣門的力度。

慕語菲踉蹌著虛空的腳步走到門邊，想都沒想，直接一把拉開了門。

然後她就被門外那張臉給雷了個半死。

江臨帶著一個露出了八顆牙的標準微笑，對著慕語菲一臉懵逼的表情嘿嘿一樂，直接趁著她恍惚的這幾秒，耗子一樣鉆進了她的房間，等慕語菲反應過來，想要一腳把他踹出去的時候，江臨已經舒舒服服地舒展了身體，在歐式的大沙發上坐了下來，腦袋靠在後面，十分享受的樣子。

“是國內的美女不好玩，還是莫一清虐待你了，你放著莫家的大少爺不做，跑來巴黎幹什麽？”慕語菲一看到江臨就腦袋疼，可真正讓她覺得不舒服的，還是因為江臨曾經抱著慕少嚴威脅過她，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推開一切能夠傷害到自己孩子的人和事，仿佛只不過是本能。

江臨以為自己的出現能夠讓慕語菲好生驚訝一番，沒想到這女人開口就是一嘴毒液，噴得自己十分尷尬，他十分不爽地睜開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慕語菲隨性的裝扮和亂糟糟的頭發，嘲笑道：“慕景辰不在你身邊，你可真是消極了很多啊，見了一個設計師就把剩下的行程全推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慕語菲若無其事地坐回了床邊，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開始掃描手機上那密密麻麻的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完全把江臨當空氣。

江臨不開心地撅了撅嘴，一身休閑的帽衫有種大男生的陽光感，雖然巴黎是個優雅而高傲的城市，可他這身青春的打扮竟一點兒都不違和，他幾步蹭到慕語菲旁邊，在一邊兒的矮椅上坐下，道：“我以為你會用凡茜來嘲笑我呢。”

慕語菲端著茶杯，擡起眼睛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我這個人交流的原則，一向是不揭別人的傷疤。”

說罷，她繼續低頭認真地品茶，仿佛兩人從未交流過，空氣中的寂靜是一種常態，她只不過是將自己融入了這種常態而已。

江臨抿了抿嘴唇，囁喏了半天，還是緩緩地低下了頭，“那天晚上謝謝你替我去追凡茜。”

“你橫飛了半個地球，難道就為了跟我道個謝？”慕語菲笑了笑，不想繼續和他聊凡茜，雖然他先提起來，但她能夠看出，紀凡茜三個字對江臨來說，是一個禁忌，只能他自己提起，不能允許別人議論。

愛情一向都是自私的，歌頌愛情的人經常願意用愛情將兩個人放在一個結局很美好的故事中，可這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江臨張了張嘴，在他面前如此善解人意的慕語菲，他好像是第一回見到。

“怎麽了，我來巴黎就不能是為了時裝周嗎？”江臨咬咬牙，“好歹本大爺也是個時髦圈裏的人啊。”

慕語菲一言不發，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中，這種不接話的行為真的十分尷尬，尤其是對於江臨這種話嘮，在整整一分鐘只有鐘擺滴答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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